岱砚

太阳强烈,水波温柔。

All or Nothing 【迟瑞x冯庸 罗浮生x杨修贤】

    那天罗浮生回家的时候,买了一大捧的红玫瑰,红得像粘稠的血。他家的小画家偏爱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。他也喜欢——那么热烈,浓艳,和罗浮生心底里头那些肮脏腌臜的杀人越货织在一起,极大地满足了他。

 

    开了门,杨修贤没有窝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综艺节目,也没有在门锁转动时就蠢蠢欲动地扑上来。没有,都没有,这很反常,但一想到些什么,罗浮生好像就理解了一切。

 

    他脱掉皮夹克,随意地摔在沙发上,上身只穿着一件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白背心——上头没有谁的血,这可真他吗的难得。他挑了个高挑细颈的酒瓶子,倒了点水进去,把玫瑰从包装纸里一枝一枝地抽出来,放进去,然后把这酒瓶子郑重其事地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。

    他心情太好了,甚至收拾了摊在厨房里的瓶瓶罐罐,杨修贤也不会收拾这些,他只会让这些东西更乱一些,或者以他的话来说,乱的有条理些。

    插了花,煲了汤,他轻手轻脚地蹑进房间里,看着床上一团的人,眉眼倏地温和了下来。罗浮生,温和,这是两个完全不搭边儿的词。在外头的罗浮生,手里头捏的是人命,心里头装的是利益,就连生意场上的笑,也是淬了冰的冷冽。可就算是在外头,接到了杨修贤的电话,罗浮生也会不由自主地柔和些。即使他刚刚把枪子儿喂进一个人的脑壳儿里。

 

    即使是这样,罗浮生也从未承认过他这辈子就栽在杨修贤手里了。他清楚这有什么后果。两个没有影子的人,只适合赏月观星,太阳底下走一遭,太奢侈了。

 

    他翻上床,靠过去,轻的不能再轻地搂住了杨修贤。杨修贤感觉到身后的罗浮生搭上来半条手,覆在肚子上,手上因常年持枪而磨出的茧正摩挲在他光裸的皮肤上,沙沙的痒,又分外舒服。他把自个儿往罗浮生怀里蹭过去,近乎贪婪地紧贴这具滚烫的身躯。

    他冷,他太他吗冷了,冷到眼泪落下来就可以冻成冰碴子了。

 

    身后的罗浮生不说话,只是抱着他。

 

    杨修贤嘴张了又闭,话到齿列间滚了圈又被咽回去。这泡沫般的短暂,会像小人鱼最后的结局吧,用谎言堆砌而成。

    难以为继了。

    我没怀孕。

    身后的热度在一点点流失。

    呼吸在一点点滞缓。

    我不能怀孕。十七岁分化的时候,我成了个B。

 

 

 

    一切好像都清晰起来。

    为什么杨修贤的房子里到处都是一个调儿的香水。

    为什么面对发情期的冯庸他丝毫不受影响。

    为什么处在“发情期”的时候他的信息素也是清清浅浅的。

    隔在两人间的浓雾被吹开,露出一个蜷缩着、脆弱的杨修贤。他的一颗真心被高高捧起,献祭给他时带着满腔的热烈澎湃。

    和孤注一掷。

 

 

 

    罗浮生想起杨修贤食指左侧那块小小的纹身。

  “All or Nothing”

 

    杨修贤等这一瞬等了多久呢。是否在每一个深夜,每一个清晨,自己躺在他身侧,缩在沙发上直愣愣地看电视,支着画板从高楼上往下看洪流,所有一切生活中细枝末节的片刻,都有这一瞬在起起伏伏萌芽抽条。

    他真的值得吗。罗浮生反反复复地问自己,值得吗,他值得杨修贤向他疯狂奔跑追赶十年吗,他值得杨修贤如履薄冰、谨小慎微的像个赌徒一样压上所有筹码吗,他值得杨修贤毫无保留地剖开心里的九曲十八弯,向他展示得一干二净吗。

    他值得吗。

    杨修贤眼里汪着两泓水,胆怯地望向他,生怕他有所指摘。

    他如何能呢?

 

    罗浮生叹了口气,把杨修贤往自个儿怀里带。手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,杨修贤像是触电般的战栗,倘使他是只猫,只怕身上的毛早已炸得像刺猬。也仅仅是一瞬,杨修贤就翻了个身,一骨碌地缩进了罗浮生怀里,脸偏向他的白背心,手里紧紧攥着衣服的下摆。罗浮生看不见他的脸,但他感觉的到前胸的衣服被晕湿了一小块。杨修贤的眼泪仿佛是一千摄氏度的毒药,让他那块皮肤“呲啦——”地沸腾,腐烂。

 

    他伸出只手,慢慢地,拍着杨修贤的背。后来杨修贤告诉他,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动作,像妈妈一样。说到那儿的时候,杨修贤的上眼皮垂下去,深深的眼窝露出来,盛满了晦暗的日光,睫毛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投下一小片的阴影,呈现出一种苍白的病态美感。他正在画红玫瑰,落日一样的红玫瑰,血一样的红玫瑰。好一会儿他才继续开口,曾经有一个保姆,会在我睡前那样轻轻地拍着我,直到我睡着。她是那么多保姆里面,唯一一个拿了钱真正照顾我的,她会考虑我是个十几岁的孩子,一个十几岁没有妈妈的孩子。不过也就没有两个星期吧,她死了。死在一把狙击枪下。

    她死的时候,像是一朵盛放的红玫瑰。

    她总是喜欢买红玫瑰回来,她说人要活得像簇火。

    原来习惯也可以过继给一个人。

    罗浮生并不太在意那个女人的结局,他只是有点感谢她,在他缺失的几年里,曾呵护过杨修贤,以一个近乎母亲的角色,在杨修贤颠沛的岁月里给予他不可多得的温柔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   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杨修贤的啜泣声,他小声地抽抽噎噎,到最后还打起了嗝。而罗浮生就一直那样轻轻地拍着杨修贤的背,以一种令人安心的固定频率。最后杨修贤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地抹在了他的白背心上,小脑袋搁在罗浮生的颈窝里,蓬乱的头发糊了他一脸。

    这就算是危机解除了。杨修贤不说罗浮生也不问。没必要。用手指想想也知道分化的时候成了个B肯定不是自然而然的结果。B也没有什么不好的,它至少为杨修贤免去了分娩的痛苦,那么当时的罪魁祸首还不至于挨千刀。

    他吗的该下油锅。

 

    隔天杨修贤把那件被他当纸巾用的白背心洗了又洗,在阳光底下哗啦地摊开来。杨修贤眯着眼把衣服晾出去,又在阳台上磨磨蹭蹭地晒了会儿太阳,晒着晒着仿佛大彻大悟一般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冲进房里。

    但是那天罗浮生没有回来。

    第二天也没有。

  

    第三天的凌晨,三点钟,天没亮,也没星星,半颗都没有。开始刮风,砰的一声拉开诡吊的序幕,大约是有东西掉到楼下人家的雨棚上了。杨修贤像是有感应一般从沙发里支起身子,走三步晃两下地踱到了阳台,一看,还真是罗浮生那件白背心。杨修贤捞不到它,也找不到东西把它勾上来。它在棚子的边缘上,摇摇欲坠。又一阵风起,衣服连同架子一起摔了下去。

    雨一颗两颗啪嗒啪嗒砸下来,砸在杨修贤眼皮子上,他脑子里全是轰隆隆的响声,耳鸣到几乎失聪。太阳穴突突突地跳,眼前一阵阵的发黑。

    这时候门铃响了,在狂风暴雨的月高夜黑里。综艺节目里浮夸的虚伪大笑此时有些渗人,杨修贤踉跄地进了房,从衣柜内壁暗层里摸出把枪。这是那朵红玫瑰枯萎后他从黑市弄到的枪。他用过一次,让一个人瞎了一只眼。和罗浮生相逢后,他再没用过。

  

    在一次次暗杀里摸爬打滚,杨修贤对于危险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,这种敏锐刻进他的骨子,融进他的血脉,几乎成为本能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更何况,罗浮生回家从来不按门铃。两个人闹别扭了,他都能顺着水管爬上露台。

    他们两个人之间,从不用生疏的门铃。

 

    杨修贤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。耳鸣还在继续,这会影响判断,他翻出一盒舍曲林,也没看保质期囫囵咽了两片下去。手不抖了。杨修贤贴在墙上,头向着门,枪举至与耳齐平,听着外头的动静。

    门铃继续响了半分钟,而后戛然而止,像是被人生生掐住了脖子。

    闷哼声,打架声,人倒下去摔在地上的声音。

    最后是枪声。

――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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